一个约定让做了18年“黑户”的他找回了亲生父母

一个“黑户”的惯偷儿，与检察官约定“解决户口后，就走正道”。检察官发函要求公安机关查明身份并解决户口登记，竟意外发现其系被拐儿童，并帮助找回了亲生父母。10月20日，摆脱“黑户”身份的李珠（化名），与分别18年的父母相见了。

与检察官的约定

对于惯偷李珠来说，人生最初的清晰记忆始于七八岁左右，一个女人带着他偷东西被警察带走了，一位好心的住持收留了他。

如果就此安住心，李珠的人生或许会是另外一副光景。但小时候特殊的经历，让他养成了很多恶习。住持帮着他联系了学校，规劝他好好学习。可苦口婆心下，他依然我行我素，不久便辍学。而回到社会上的他，又重拾盗窃这一行当。

浑浑噩噩间，李珠就这样蹉跎着。从2008年到2015年间，他曾多次盗窃被判刑。从小偷小摸，到偷盗电瓶车、电瓶，最后还偷起了工厂铜料等原材料。2020年5月的这次落网，同样因为盗窃。

为何一直盗窃？难道盗窃还能成瘾？当案子移送到乐清市检察院后，带着疑问，检察官周朝章决定对他提审，试着走进李珠的内心。

“我也没想一直偷，我找过工作，”李珠说，“但都只能是短工，一旦要查证件，我什么都没有。”原来，出狱后，他也尝试找份工作，最长的一次是在夜市排档当服务员。当老板打算让他长期干时，一听要办健康证后，他只能默默离开。

没有户口的他，就像“流浪汉”一样四处飘零。期间，李珠其实也没放弃过继续找工作。但一份快递员的工作，最终也因暂住证问题只能放弃。

想办户口，并不容易。李珠的出生来历一直是个迷，哪里人，父母是谁，他一概不知。甚至连自己的年龄，他也不知道，只是在一次盗窃落网后，被安排做骨龄鉴定，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大约生于1991年。

时光辗转。今年新冠肺炎疫情的突发，更加深了李珠想上户口的渴望。而这份渴望，让遇到周朝章的他，第一次感觉到有了“出口”。

“检察官，我想上户口！”提审时，李珠脱口而出的一句要求，让周朝章有些惊诧。思考了片刻，他眼神坚定地对李珠说：“我们来个约定，我帮你解决户口问题，那你要答应好好改造，这次出来后重新做人。”

“好！”一个答复，一句承诺。

帮助解决户口问题

“现代社会，没有户口，就没法办理身份证等合法身份证明，这在现代社会是很难立足的。现在又是疫情防控常态化阶段，没有健康码更是寸步难行。”周朝章坦言，对李珠的境遇有些悲悯，“越发狭窄的生活空隙，逼着李珠只能通过不法手段在夹缝中生存。”

而怎么帮助李珠解决户口问题，却是一个不小的难题。

6月19日，乐清市检察院向乐清市公安局发函，建议该局借全国人口普查的契机，在完成相关法律程序的基础上，尽快帮助落实李珠的户口问题。

“我们后续和公安机关也多次沟通，了解到公安机关就李珠的户口问题也多次协调过，但由于各种原因一直不能进行下去，其中最棘手的问题在于当初收养李珠的寺庙住持身上。”周朝章说，“住持因为李珠的种种恶习，不想让他落户到自己名下，因此一直不愿配合公安机关调查。”

心结更需用心化解。7月15日，周朝章和民警一同来到寺庙。聊聊家常，话话日常。他们一边向住持询问李珠的情况，一边又慢慢道出近来李珠的转变。

“一个人没有身份信息，是在社会上寸步难行，他有改邪归正的念头，现在需要你的谅解和帮助，为他提供向善的机会……”耐心地劝说，渐渐打消了住持内心的顾虑。

“我愿意配合你们的工作，给李珠一个从善的机会。”

意外发现家人下落

解开一环，仍有下一环在等着。除了查清李珠的身世外，按照程序还需要将他的DNA样本在“全国公安机关查找被拐卖/失踪儿童DNA数据库”里进行比对。

“李珠的DNA和一户家人比对上了，可能找到他家人了！”8月24日，来自公安的一通急电，让周朝章喜出望外。

原来，和李珠比对上DNA的，是李先生一家人。今年50多岁的李先生，是宁夏人，在外打工为生。2002年，李先生在外务工时，一群陌生人带走了4名儿童，其中包括他的3个儿子。

“当时我们都找疯了，后来3个孩子回来了，说是年龄太大上不了火车被赶下来，唯独小儿子没能回来。”电话那头的李先生惊喜中带着些许忧伤。这近20年来，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自己的孩子。

就在2016年，李先生夫妻在当地民警的协助下，将DNA录入“全国公安机关查找被拐卖/失踪儿童DNA数据库”。而正是这一举动，让他们有了圆梦的机会。

几年来，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回宁夏成家了，一直催促李先生回家乡。“原本我早就想回老家生活了，但怕孩子找不到家，一直不敢离开孩子丢失的城市。”李先生说，下落不明的小儿子，成了李先生一家人的心病。

如今，终于有了小儿子的消息，让李先生格外激动。前不久，李先生的DNA和李珠DNA样本进行复核比对，结果证实了他们是一家人。

一家人终于团聚

10月20日15时30分，时隔18年，从外省远道而来的李先生和妻子终于能够见到亲生儿子。

李先生的手机里，还存着一张老照片，那是他三个儿子的合影，年龄最小的李珠站在中间。“兄弟三人，我们一直很偏爱老三。”李先生说，再过不了多久，他就能见到长大后的老三了。他们还专门给老三带来了几套冬衣，生怕孩子会挨冷受冻。

“李珠，你的父母来了。”随着看守所管教的声音，李先生终于看到了老三。“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，终于找到你了!”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老三，李先生夫妻忍不住哽咽道，“是我们不对，让你吃了很多苦……”

隔着铁窗，看到熟悉又陌生的亲生父母，李珠显得很是激动。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，激动地想说些话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由于离家太久远，李珠甚至听不懂老家的方言，但他在父母的百般比划解释下明白了，自己是宁夏人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，两个哥哥都成家了，他有五个听话的侄子侄女……所有的亲人一直在等他回家……

从孤苦伶仃一人，到现在有了那么多亲人。李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，激动地喊：“爸爸，妈妈。”母亲终于忍不住大哭道：“我们找到你了，等你出狱好好做人，我们一起回宁夏，我们一家人团聚。”

父母找到了，李珠的户口已不成问题。由于李珠原本的户口因多年失联而被注销，但乐清市公安局将为其出具的证明，恢复原先的户口。“等手续齐全，你就能恢复户口了，以后能找份工作，好好生活。”

“实在太感谢你们了，不但圆了我的梦想，帮我找到家人，还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。”李珠听到后，对着检察官周朝章鞠躬，他再次承诺：“我以后一定好好生活，不会做违法的事情，请相信我。”

此刻，对于李珠一家人来说，明天，会是全新的一天了。（岳思轩 张露剑）